忆仙词/仙人下山的七日：第三日 洛水图

“天地水脉，皆生洛河。”

“用之不竭，犯之不浊。”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仙人只来过三次洛河城——那时候还叫洛水都，现在改名字了，大致是晋皇出游尔来兴致，便提了“洛河城”几字。城里行人商贩，浓重的人间气息，仙人虽说不喜欢，但也欢快。

北城中心，有座茶堂，叫探花坊，专卖花茶。仙人路过时驻足良久，背着见就进去了。花坊最知名的是樱花茶；百年前南海来了一支船队，船上的商人卖了花坊几枝樱花和几贷种子，大晋于是有了这种或白或粉，清香弥街的花。

那会儿仙人还未上山，每路过一处城，就与故人喝上一壶樱花茶。奈何她独钟酒味，他却喜好饮茶，便都是一人欢喜一人陪饮，也各得其乐。

所以仙人要了一壶花坊的招牌茶。发梢插着刚摘的梅花的侍女提着一壶紫砂，热气腾腾的茶。花瓣娇小，似乎弱不禁风；饮来却清新若行走于空中。仙人要了冰块与酒杯，侍女来去间，染的坊间暗香扑鼻。人们的眼睛都注视着端茶之人，她大抵是二十岁余，也不知为何来了坊间为茶女。唯独仙人闭目凝神，双腿盘坐，恍然不似凡尘中人。

青袍在窗里吹来的轻风下拂动，当窗外风铃作响到第三十二声时，冰块与酒杯递在了仙人面前。他微微睁开双眼，两指悠悠捻起茶壶将淡粉的花水倒进酒杯，敲了冰块，熄去了热气。

一旁书生吟道，酒樽清液几杯醉？探花坊里把茶吹。

仙人的世界里只有自己。他不会去注意哪些看着他的人，只自顾自喝茶。故人不论喝什么都用酒杯，他问过为什么。悟道木下，她笑而不语，盯着手中金樽看了许久，徐然道，酒杯里有人间炊烟。

至于冰块，其实很简单，花茶，仙人喜欢喝凉的。

众座中心的戏台上此时坐上去一位老先生，白须垂至胸前，红木一拍，满堂听之。

他要讲的，便是百年前一副”洛水图“。老先生数句言语落下，定那洛水图乃中原画技之巅，非人所能企及。台下有人问，是谁作的？是风周散人作的。读过书的都拍掌叹之，道那风周散人是百年前洛河边的老道士，传闻早已悟透了大道之行。

画的是什么？

画的……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。风周在渔船上看人来人往，忽然见了一位公子，与他讲论文义，剑法更是了得。一夜小雨，公子与风周衣服尽湿，棋还在下，故事还在说。茶水喝完了，他们便引洛水如杯，品一口天地水空流，讲一番人间道。

画里有公子，有人间至道。

老先生拍案：唯独可惜，二人相遇一场是知己，终别去。风周老道将一切画了下来，题一首临江仙。

百里渔火遇扶苏，天水月明人疏。金壶扭转雨如酥。远尽青缸影，蓦蓦起歌途。

江上灯影长思处，君影悠悠一曲。敲落棋花来时路。一夜梦轻舟，一墨洛水图。

茶客听的入神。仙人也在听，但他大概是在回忆。半晌，他饮尽最后一口樱茶，望向窗外下起了雨，雨点在苔痕上，浅浅一声叹。

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叹息。回荡在心中，久久不能去。但没有一个人看向他。青衣人留了几块银子在案边，默默离去了。

没人注意到他，没人知道他去向了何方。

仙人也不知道。

晚灯渔歌起，江上客愁思。水居上有几处酒家，仙人要了半两牛肉和一葫芦的浊酒，坐在水边，看渔船归来，火的艳红色很是美好。

几声谈笑。是位老人家来了，他向仙人笑笑，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送。

叹一句：多少年没吃这么好的牛肉了，善哉，善哉！

仙人不回话，只是喝一口腊酒吃一片肉。他便与老道士看江上景色，月映水中，清风吹的欲坠。

酒喝完的时候，青衣人淡淡说，再画一卷洛水图吧。

老道士笑曰，画什么？

和上次一样。

画扶苏公子？

不，画人间，画烟火，画万物。而我非画中人。

题文……仙人望着江景。

翩翩行尽天涯路，孑身寻途。孑身寻途，一剑斩却鬼邪庐。

云朝隐去识旧路，引灯归途。引灯归途，江上渔火酒酣处。